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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初夏,雨更是綿綿不絕,淅瀝瀝打在屋簷上,叮叮咚咚擾人清夢。時值四更天,除了雨聲,再無其他聲響。

  「六郎!」閨房裡,一個微弱的聲音,掩蓋在雨聲中。一名少女驚坐床上,拉著被單不住喘息著。她的髮際微濕,顯是作了惡夢。少女張著一雙凝水般的眸子,驚恐未定地環顧四周。床簾被風吹起,帶來陣陣夾帶花香的濕潤氣息,黑暗中,隱約可見不遠處侍女正坐在地上打盹。此時,她只聽到雨聲,自己的喘息聲,僅此而已。

  她拉開被單,步下床來,輕手輕腳地來到軒窗前,半掩的窗,偶爾打進幾滴雨,雖是夏夜,但四月天氣,又下著雨,仍有些涼意。少女不自覺輕顫著。

  空氣中,猶帶牡丹香。頰上微涼,手摸了上去,一碰,原來是方才未乾的淚水。她愣了愣,本想下床,看看夜景,抒發胸中鬱悶;誰知,聽這雨聲,聞這花香,卻讓她更百感交集。淚水,竟是飛湧而出。她不敢出聲,怕擾了侍女的幽夢。

  夜景既傷人,少女只得踱回床上,躺著,望著黑壓壓的空間,再也不得安穩。那些腥紅的惡夢彷彿長了腳,從夢裡偷偷攀爬而出,席捲她全部思緒。

  這夜,又無法成眠。          

  少女雙手掩面,止不住淚水,腦海揮之不去的,都是惡夢片段。夢裡,她本是一個無憂的女孩兒,跟著一個男子賞花。看不清那男子長相,但深覺是個風流倜儻的俊材。這男子,令人熟悉。

  男子摘了一朵牡丹,贈與她笑言:「這『一撚紅』便似榕兒此時額上花鈿般,倒是個脫塵女子。別在榕兒髮上,更是美麗。」說罷,將那牡丹,輕輕別上少女鬢髮。

  少女嬌羞笑著:「六郎說笑了。」她順順雲鬢,便恐掉了牡丹。男子見狀,莞爾一笑,執起少女柔荑,步行在花園內,一派閒適。

  少女走著,卻忽地心悸起來,彷彿有根刺,狠狠刺進胸膛。男子還要再往前行,少女心中卻響起一道聲音:「不能往前,快回頭!」她一愣,這聲音無比耳熟,再細想,竟是自己的聲音。

  她還沒拉住男子,男子於此際,卻猛地回身,緊緊抱住她,再一滾,兩人齊倒向一旁花台。少女直覺痛,卻又不覺得痛,她抬頭,先是看到男子趴在自身上,一柄利刃斜插入背脊內,汩汩血流,染汙了少女綠色的裙襬。前方,幾名蒙面黑衣人,正拿著幾柄單刀,指向她來。

  饒是夢中,她卻覺得痛──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──,她想拉起男子逃走,男子卻重如千斤,連臂膀也抬不起。她費盡全身力氣,但似打在一團綿絮中,全無著力之處。恐懼襲來,驚慌失措只能喃喃道:「六郎,起來!六郎,起來!起來啊!」

  再抬眼,那幾名黑衣男子已舉刀揮向她,她想喊叫,但連聲音也遭恐懼埋葬,正不知所措時,男子若似自幽渺的遠方傳來微弱的聲音道:「榕兒快走!我護妳快走!從今而後,便拜託妳了!」

  語畢,她只感到猛力一推,男子推著她,然後便是一幕血紅淋漓,她墮向無盡虛空之中。再有意識,便已夢醒,濕了一身冷汗,與兩行清淚。

  良久,少女看往軒窗,天已濛濛發白,五更天亮了。

  「六郎……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這夜,畢竟又難以成眠了。

 

 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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